“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?”過去的事情曉雅實在不想再聽下去，那相當於是在拿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戳她的心，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。

“沒有什麽打算，還能有什麽打算。”謝亞宸將吸盡的煙扔在地上用腳去抿了抿，語氣是落迫的悲涼和無奈。

“賺錢的事情你可以先緩緩，但是有一件事情是不能再等了，錯過了便是一生的遺憾了。”曉雅覺得謝亞宸應該是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的。

“可是，我這個樣子怎麽回去?”

“你能回去見見他們，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安慰了。”

“馬上也要開庭了，我還要回去找證據，你要是覺得行的話，我現在就訂票了，你跟我一起走怎麽樣？”曉雅畢竟是善良的，不管眼前的這個男人做了多少荒唐以及對不起自己的事情，她卻還在為他著想。而這些年來，她也明白謝亞宸一直在利用她的善良。曉雅的家境雖然貧困，但是父母教給她的善良是她這一生最大的財富。

“好吧。”謝亞宸已經無路可走，他別無選擇。

曉雅選了一趟深夜到家的列車，這樣謝亞宸回家的事情會在黑夜裏被掩蓋起來。否則，那些追債的人知道了，他們就會死盯著曉雅不放了，以後的日子就很難安寧了。下了火車，曉雅為謝亞宸攔了一輛出租車，讓謝亞宸回他的父母家裏，她自己回了廉租房。

謝亞宸回到父母家的樓下，擡起頭望了望家的窗戶，媽媽的房間裏有微弱的燈光，望著那燈光，淚水奪眶而出。這房子這燈光，是多麽的熟悉啊，如今，他是否還有臉面踏進家門。他鼓起勇氣上了樓，在敲門的時候他的心也如那敲門聲一樣“咚咚”地響著。敲了好一陣，父親才趿著鞋子來開門。

“誰呀？”父親在裏面問道，這大半夜的，門可不是隨便能開的呀。

“爸爸，是我，亞宸。”謝亞宸回道。

父親把門打開，謝亞宸發現父親比先前蒼老了許多，父親一句話也沒有說，只是看了眼謝亞宸，就背轉身往房子裏面走去了。

謝亞宸跟著父親來到房間，撲通一聲跪在父親面前。

“爸爸，是我不孝。”

可是父親並沒有理他，只是默默地坐在床沿上，母親聽見聲音也醒了過來，她用力地將自己的身體支起來靠著床頭。謝亞宸看見母親，他跪著走到母親的旁邊，趴在母親的身上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。母親的目光很是渾濁，她用摸著謝亞宸的頭和謝亞宸一起哭了起來。

“大半夜，你們別把鄰居吵醒了。”父親終於出聲了，“秀玲，你剛做了化療出院，要註意休息。”

“媽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。”母親捧起謝亞宸的頭，用手去擦著臉上的淚水，孩子再大在父母的眼裏特別是在母親的眼裏那永遠都是孩子。

“媽媽，是我不孝。”

“回來了就好，也怪爸爸媽媽以前沒有好好教育你，太寵縱你了，是我們教育的失敗。”母親十分懊悔地說。

“不是的，是我自己不聽話。”

“快起來吧，別跪在地上，大半夜了地上涼。”母親關懷地說，“他爸，去給兒子煮碗面吃吧。”

“不用了，爸爸，我不餓。”聽著母親的關懷謝亞宸起身坐在床上拉著媽媽的手對父親說。

“先休息吧，有什麽話等明天再說，你媽媽現在需要休息。”父親說道，家裏的變故讓他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真是無話可說。

謝亞宸來到自己以前的房間，想起父親對他的冷淡以及的母親的病情，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是一個大不孝的十惡不赦的人。他用手捶打著自己的頭，悶聲地哭著。如果一切可以重來，那該多好，可是人生沒有如果。

一個人的信用的透支與喪失，是人生的最大的損失。人也是在最低谷最落迫的時候，才能更看清人情冷暖。謝亞宸在被債主追得最急的時候，他給當初一起稱道弟的朋友借錢，沒有一個人再願意借給他。也有幾個雖然沒有直接拒絕，但像是打發一個要飯的似的，給他的賬戶轉了幾百元。當初他手裏有錢的時候，他們可不是這樣的，謝哥長謝哥短地叫著。一切以利益為維系的朋友，利盡則散。這些年，謝亞宸為了維系他與他那引起所謂兄弟的情誼，不知道花了多少金錢。圈子裏的人都說他謝哥是個有情有意的人，只要哪個兄弟有難，他謝哥一定會出手相助的。他被這種虛榮與無底線的仗義蒙蔽了，沈浸在這種被不健康的俠義裏，很是滿足。曾經他是多麽風光，而今再回來，他卻連光明正大地上街都不行。也許如文曉雅所說，自己的人生觀與價值觀是錯誤的，他們家的教育方式與思維方式是錯誤的。他不想去反省自己，這種反省太殘忍，一層層地剝下去，他發現自己是一個多少不堪的人，相當於是要去否認過去的自己。

謝亞宸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，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太陽高照了，母親就坐在他的床前靜靜地看著他，那目光是那樣地溫暖而又讓人心疼。謝亞宸起身，與母親並排坐在床沿上，用手攬住母親的肩。

“你去看過祎祎沒有？”母親把頭靠在謝亞宸的肩上問道。

“去看過一次，我走的時候哭著不讓我走。”

“我想他了，你跟曉雅聯系一下，請她這個星期天跟祎祎去看過奶奶之後來我們家吃飯吧，是我們家對不起他們母子倆。”生病以後的母親似乎更明事理了一些，有時候人真的需要遇到大的變故，才會更能看清一些真實的東西。

“嗯，我跟她聯系，你就不會操心這個了。你的病醫生怎麽說？”

“起初你爸爸還瞞著我，怕我知道承受不了，是我自己看到了化驗單，追問你爸爸，他才告訴我的。醫生說我這是多發性骨髓瘤，積極配合治療的話最多還有三年時間。”母親的語氣很是平靜地說著。

“醫生有時候是嚇人的。”謝亞宸不知道怎樣安慰母親。

“三年我已很知足了，有些病友從發現從死就是幾個月的時間，這次去化療，隔壁病房就走了一個，才三個月。”

謝亞宸把母親摟在懷裏，兩母子就那樣靜靜地坐著，謝亞宸的父親在門口看著他們母子倆，默默地抹著眼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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